??? 平生，我只見我父親流過一次淚，而且是痛哭流涕，是因為我。
??? 大學里的一個暑假。我和父親一起回老家，河南滑縣道口鎮(zhèn)。我父親16歲就離家工作了。我的爺爺奶奶、七大姑子八大姨都住在老家。父親從老家出來，可能只回去過一次。天天念叨著老家，那是父親夢魂牽繞的地方。那次父親在老家過了幾個月，圓了幾十年的故鄉(xiāng)夢。我是放假趕去和父親匯合的。
??? 回來的時候，我們一大早先坐汽車，在大姐家稍作停留，就又趕上了回家的列車。一天的奔波人困馬乏，眼一閉上就能睡著，可是還不敢睡。因為父親的口袋里還有幾千元的現(xiàn)金，我怕我倆都睡著再遭小偷。我心里埋怨父親把時間趕那么緊。卻沒考慮過父親歸家的心情。
??? 終于熬到站了。下了火車，父親用扁擔挑著行李。然后又走過長長的通道。我?guī)状我舆^來，父親執(zhí)意不肯。我心里干著急。到出站口檢完票。忘了因為什么，父親朝我發(fā)起火來，抱怨他下火車挑了一路行李。我一聽，感到莫大的委屈。沖他發(fā)火：“是你不讓我挑，怎么又埋怨我呢？”然后我賭氣挑著擔子就走。
??? 那行李太沉了，我沒想到?；位斡朴频貛缀醢盐覊嚎濉８赣H在后面喊我停下來，越喊我走得越快。我家離車站有20分鐘的路程。終于到家了。我拉著臉進了家，母親一臉詫異。父親隨后趕到，進屋就大哭起來，哭著給母親訴說：“我看她搖搖晃晃，喊她她不停，趕她又趕不上啊?！彼薜媚敲赐矗瑴I如雨飛。我永遠忘不了他坐在床上大哭的樣子。母親用埋怨的眼光看著我，也哭起來。一時間我們?nèi)硕荚诳蕖?BR>??? 遠道回家，和母親久別重逢。本是件多高興的事情啊，卻讓我給攪得天昏地暗。我嘴上不說，內(nèi)心卻充滿愧疚。想想以往父親出去辦點小事情，回來都會給母親眉飛色舞敘述半天。我卻讓出遠門的父親進門這般難過！后來，我才體味到，父親的淚是心痛的淚。心痛女兒超負荷得挑了這么重的擔子。
??? 如今，父親早已經(jīng)過世。心里的思念卻與日俱增，充滿悲意。含淚寫下這篇文章，還在為當年讓父親流淚而無法釋懷。
□劉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