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蟲鳴唱
□張華梅
秋蟲都是音樂家,它們鳴唱得非常賣力,不管獨唱還是合唱,皆令人陶醉。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蟲兒的音樂,有多少人在聽它們的鳴唱,有多少人能從它們的樂聲里體會到生命的尊嚴。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秋蟲的粉絲,不會去追逐它們,只是通過樂聲來感受,不管什么樣的生靈,我總試圖理解它們生命的意義。
人類的音樂很多是作出來的,增加了太多的個人感受,而秋蟲是用生命在鳴唱,它們的音樂是從心里流出來的。對于一只蟲兒來說,生命非常短暫。一段很短的時光,就是它的一輩子。一切都不會無緣無故暫停,一切都不會突然消失,即使最短的生命,也有其存在的理由。蟲兒的生命在人類看來,也許卑微,它們要應付自然界的風雨,還要躲避形形色色的天敵,可它們仍然敢于歌唱。人類在秋蟲的奏鳴曲里體會感動,感動它們也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人類的生活非常復雜,復雜得已經(jīng)無法作出純粹的音樂。人類制造出各種各樣的樂器,用來彌補對于音樂的先天不足,制造出來的音樂,越來越趨于娛樂化,趨于追逐金錢名利。功利化的音樂是一種聽覺污染,即使偶有感動,也是對于功利化的認同。而蟲兒不是,它們的世界里沒有金錢和美女,沒有功名利祿,在它們的音樂里聽不到銅臭味,聽不到對尊者的諂媚,聽不到對強者的阿諛。秋蟲的音樂是一種最為純粹的聲音,伴隨著自然界的風雨,不留痕跡地在耳畔響過,響過就消失,它不求被人傳唱,甚至自己也不再唱出相同的樂曲,使之成為真正的絕唱。
秋蟲膽怯,一般只在夜晚鳴唱,唱出生命的孤獨,也唱出生命的自由。發(fā)自內心的聲音、不取悅聽眾的鳴唱,才是音樂的最高境界。相信不同的人,在蟲鳴里會聽出不同的內容,人們的音樂體會總要結合自身。在于人類,音樂更多地是用來療傷。人們太容易受傷,傷于愛情傷于家庭傷于事業(yè)傷于疾病傷于朋友傷于仇敵,太過復雜的生活帶來不停地受傷,再簡單的人也無法避免。人類的生命,就是在不停地受傷與傷愈中慢慢消耗,最后什么也不會留下。無欲無求的秋蟲的鳴唱,不是治愈人們傷口的良方,那太過干凈的聲音,那太過純凈的鳴唱,也許可以為人們的傷口和心靈消毒,僅此而已。
如果我是一只秋蟲,也許可以豐富它們的音樂;如果秋蟲是一群人,也能唱出更為復雜的情感。但還是不要吧,就讓世界上保留一些最為純凈的音樂,不為耀眼的名利,不為自私的情感,就像一陣秋風吹過,若有若無,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