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俊青
小時候,谷雨跟一只鳥兒有關(guān)。每當那“布谷布谷”的聲音不倦地在耳邊響起,那只叫“杜鵑”的鳥兒便從外婆的故事里飛出來,逗留在春天深深處、雨淋落花時,久久不肯離去。故事早已記不清了,只知道我每每循著聲音打開窗,卻從不見那只鳥的影子。外婆說它忙著去催人“布谷”呢,時節(jié)正好,小孩子也快學習吧,別浪費了時間。
長大后,略懂了谷雨,竟覺它雅得很。像一個手搖折扇、拈花一笑的翩翩公子,腹有詩書,眉目清朗。雨滴輕敲檐下瓦,他自臨窗而坐,伏案執(zhí)筆。也或約三五好友,于花園涼亭,聽雨品茗,吟出“湖中春色自不老,小白淺紅蒙短墻”之類的詩句,這樣的畫面,當是應景得很。
值此時,雨水漸漸旺盛起來,有時晝夜不息。嘀嗒,嘀嗒,如彈六弦琴。
“雨生百谷”——萬物也都按照它們原有的樣子在生長?;ㄩ_到深處了,葉綠到深處了,滿世界的朱翠瑤紅。時光的腳步,變得沉穩(wěn)起來,不緊不慢。
鄉(xiāng)下的人們卻開始忙碌起來。俗話說“谷雨前后,種瓜點豆”,棉花、地瓜、花生都要抓緊播下;還有家家戶戶的小菜園里,韭菜、豆角、葫蘆也不能拖延太久……宋代的蔡襄詩云:“布谷聲中雨滿犁,催耕不獨野人知。荷鋤莫道春耘早,正是披蓑化犢時?!卑严M恢暌恢攴N下去,在以后濕潤而溫暖的日子里,它們會很快蔥郁繁茂起來。
“詩寫梅花月,茶煎谷雨春?!焙炔?,也是谷雨時節(jié)一件雅事,多為文人墨客所青睞。此時茶樹芽葉肥碩,葉質(zhì)柔軟,喝起來口感醇香綿和,回味悠長。沏上一壺細如雀舌的“谷雨茶”,品味古代詩人筆下的幽幽茶香,在茶煙聚散、淺酌啜飲中領略谷雨時節(jié)濃濃的文化味兒,洗去煩躁,凈化心靈,亦是一種莫大的樂趣和幸福。
谷雨也適宜賞花。賞的自然是“谷雨花”,它還有一個響當當?shù)拿?,牡丹。踏著歷史的傳說,遙想當年“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的國色天香,看身側(cè)或怒放或含苞的“谷雨花”,珠淚盈盈,暗香嫣然,竟覺那雍容中少了些睥睨群芳的傲嬌,卻憑添出幾分素靜溫暖的煙火氣兒來,讓人感覺親近了許多。
其實無論忙著,還是閑著;俗著,或是雅著,季節(jié)都踏踏實實地向前邁著步子。而谷雨,也在那只叫做杜鵑的鳥兒的歌聲里,從容地,走向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