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羅麗麗的散文,我就想起了 5年前在齊河賓館召開的齊河縣文藝工作座談會。我在那個會上的發(fā)言中,提到了羅麗麗的一篇散文,題目叫《老羅,我愛你》。這篇散文,羅麗麗寫的是她英年早逝的父親。那樣的稱呼,那樣的文字節(jié)奏,那樣的表達方式,雖然寫的是異常沉重的話題,是閃著淚光的錐心之痛,卻給人一種雨后陽光的清新之感。那時,我還不認識羅麗麗,只是談了一下對那篇散文的讀后印象。記得我表達了對那篇散文的欣賞,感到那是一篇有著年輕一代特色頗有新意的散文,并對作者寄予希望。眨眼間5年過去了,這期間認識了羅麗麗,知道她是一位80后女生,一個年輕的母親,在某個部門工作。當然,也陸續(xù)讀到她寫的一些散文。但是,由于對那篇《老羅,我愛你》印象太深了,后來讀到的一些就淡忘了。本次研討會召開前夕,又集中讀到了羅麗麗的部分散文。根據(jù)這些作品的特色,加上以前的印象,我想用一句話來概括對羅麗麗散文的印象——人間煙火的詩意表達。
說羅麗麗散文寫的是“人間煙火”,緣于我讀到的印象最深的是她寫親人和食物的幾篇作品。親朋好友和人們喜愛的食物,是構(gòu)成人間煙火的重要內(nèi)容。假如沒有了親人、朋友和各自喜愛的各種食物,還有什么人間煙火可言?羅麗麗在這部分散文中,分別寫了父親、爺爺、舅媽和芳芳等人和煎面餃子、麻汁等食物。透過她對這些人與食物及所產(chǎn)生的故事的具體書寫,我感受了了三點:一是人世間的相互關(guān)系在復(fù)雜的糾纏中仍然潛流著一股股愛意、暖意;二是感受到了彌漫于其間的文化因子(如《煎面餃子》);三是“結(jié)識”了一個個各具特色的人物。這次讀到了同樣寫父子之情的《麻汁里的愛》,雖然是很短的一篇,卻也準確表達出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以及女兒對失去那位善解人意的父親刻骨銘心的痛。寫爺爺?shù)哪瞧独闲骂^》,通過一些生動的情節(jié)和細節(jié),栩栩如生地寫出一個重男輕女的農(nóng)村老漢形象,也寫出了親人之間那種復(fù)雜而微妙的情感。這樣的人物,如果不是親睹親歷、印象極深,是寫不出來的。寫舅媽的那一篇,雖是對比來寫,卻也寫得溫婉動人:舅舅不幸去世,45歲的舅媽帶著婆婆改嫁(招贅)。再婚后的舅媽對婆婆一如既往,新入贅的舅舅也待老人如同親娘。這個平常故事,讓人看到了不一樣的人間,充滿暖意。
我側(cè)重談一談羅麗麗的這些散文呈現(xiàn)出的特色。我把它概括為“詩意表達”。我這里所說的“詩意表達”,是指在處理所寫的內(nèi)容時,賦予其一種詩意的溫潤。而所謂“詩意”,就是指散文中有著像詩里表達的那樣美感的意境。這里特指羅麗麗的多篇寫人物的散文所呈現(xiàn)的詩的韻致。以《煎面餃子》為例。譬如在寫“芳芳”童年與煎面餃子相關(guān)的一段,她是這樣寫的:“那時候的芳芳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在胡同和小伙伴瘋玩,遠遠的看見姑姑回來拜年了,對小伙伴們喊道:‘到我家去吧,我姑姑回來了,我家有煎面餃子。 ’于是,小朋友們一起去芳芳家吃餃子了。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這樣說的代價就是回家以后被大人胖揍了一頓。芳芳今年也已而立之年了,小時候的糗事卻總被大人當做飯后的談資,尤其是過年時候的談資。 ”這樣的敘寫,讀時就像讀到一首寫童年的詩,讀后不禁讓人會心一笑。在同一篇散文中,還有這樣一段:“冬天城市里有暖氣的時候,媽媽總是把姥姥接到城里。每當這時候,芳芳總是帶著女兒多回去住幾天。媽媽家住的并不寬敞,晚上,祖孫四代橫著睡在一張床上,姥姥、媽媽、芳芳、女兒。三歲的女兒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媽媽,你看,咱這床上睡的都是媽媽和女兒??! ’可不是嗎?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樣的文字,彌漫在其中的,不正是隱隱的詩意嗎?在這篇散文的最后,在寫了兩代人與煎面餃子有著同樣的希冀之后,是這樣的一段文字:“這兩個情景如出一轍,仿佛淡化了時與空,對長者的愛,對幼兒的疼,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亙古不變??v然人生有著許多的無奈,許多的遺憾,可是,還是要帶著美好的愿望,帶著親人的愛,好好活下去,還有那煎面餃子。 ”這段文字如果分成行排列,稍加修飾,不就是一首詩嗎?當然,詩和散文不能混淆,不能簡單地把散文當詩來寫。我所說的詩意表達,是指賦予散文盎然的詩意。如同羅麗麗的這篇《煎面餃子》,它是有著詩意的散文,而不是詩。就是人們說的散文詩,準確地說,散文詩也是詩,它雖然不分行,也不是散文。在羅麗麗的其他幾篇散文中,也都或隱或顯流淌著詩意,就不再列舉了。
綜合觀察羅麗麗的散文,感到這些作品初步具有了自己的特色,這是應(yīng)當充分肯定的。因為一個人的作品只有顯明地與其他人的作品區(qū)別開來,才算是告別了模仿,躍上了真正可稱之為“創(chuàng)作”的臺階。我的觀察,她的散文除了詩意表達的特色之外,還有著自己對素材處理的獨特視角。如在寫父親和祖父時,不是直接稱爸爸和爺爺,而是用第三人稱,稱爸爸“老羅”,稱爺爺“老新頭”。這在傳統(tǒng)的散文中是不多見的,這樣的視角,表達更加自由,進而表達得也更加到位。其中表達轉(zhuǎn)換所形成的張力,使人頗有新鮮之感。這樣的表達,也就具有了80后的書寫特色。
考慮到羅麗麗是我縣散文寫作的后起之秀,我對她今后的寫作有著很大期望。因此,提三點建議,僅供參考。
一是希望她堅守自己寫人物散文的長處,寫出更多這方面的精美佳作。要強化這樣一種意識:每個人的出身、天賦、經(jīng)歷和長處與他人都是不同的,自己獨特的閱歷,遇到的悲歡離合,特有的心理感受,是最寶貴的散文寫作資源之一,值得一生珍視。具體來說,把自己獨特的經(jīng)歷賦予詩意,再加上自己思考的升華,把它生動地寫出來,呈現(xiàn)出與別人作品不同的面貌,就是一篇篇有價值的好散文。
二是希望她在寫隨筆(包括評論、藝文欣賞、讀后感等等)一類文字時,進行深入思考。要挖掘出別人未曾發(fā)現(xiàn)的意義,找到與眾不同的寫作視角,獨辟蹊徑,再進入創(chuàng)作。隨筆這類文字,不同于可以詩意化表達的內(nèi)容。這類文字,一般來說,就是中國傳統(tǒng)散文的文章那一大類,它有起承轉(zhuǎn)合的基本要求,還要有鮮明的意義表述(如同論文所指的“結(jié)論”)。這樣,才會呈現(xiàn)出隨筆的份量。有新意、有份量的隨筆才有價值。
三是希望她不斷尋找新的寫作資源,拓展散文寫作的疆域。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上,散文雖然是最為自由的文體,但也有其規(guī)定性的限制:散文是以確有其人、確有其事和有真情實感為特征的,它不像小說那樣虛構(gòu)一個獨立的藝術(shù)世界,也不像詩那樣可以捕捉感覺的吉光片羽。因此,散文就有個寫作資源的問題。比如羅麗麗在散文中寫人物很有特色,但是,今后就面臨一個問題:熟悉的親人和朋友都寫過了,我再寫什么呢?所以,必須邊寫作、邊開辟新的寫作資源,拓展寫作的疆域。我的體會,要解決這個問題,有兩個辦法,一是走進文史。走進文史中去,不能一去不回,沉迷于其中,樂不思蜀,忘了創(chuàng)作。要不時跳出來,從文史中觀照現(xiàn)實,找到文史與現(xiàn)實碰撞產(chǎn)生的火花,溶入自己的散文創(chuàng)作。二是邁開腳步,在盡可能的條件下,到祖國各地或者世界各地去看一看,開闊自己的視野,豐富心靈感受。這兩個辦法,也就是古人所說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當然,在讀和走的過程中,要不停地思考,找到自己的興趣之點,激發(fā)寫作的欲望。積累的文史知識多,走過的地方多了,加上自己的思考,就會發(fā)現(xiàn)有數(shù)不盡的寫作素材。到了一定程度,你寫起了散文就會覺得左右逢源,寫作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了。
總之,希望羅麗麗以此次研討會為新的起點,登高望遠,更上層樓,為齊河的文學(xué)繁榮增光添彩!
附記:這是作者 2018年 7月22日在齊河縣作家協(xié)會召開的羅麗麗散文研討會上的發(fā)言,會后稍作修改。
作者簡介:華鋒,筆名五月小雨。曾任齊河縣委宣傳部常務(wù)副部長、齊河縣委黨校校長。系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德州市作家協(xié)會全委會委員、齊河縣作家協(xié)會顧問。出版文學(xué)作品集3部,其中散文集《在母親河邊尋覓》獲德州市第二屆長河文藝獎。
□ 華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