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賣杏嘍，又甜又面的麥黃杏嘍！……”
??? 麥口里，我家巷口有一小販推著車子，看見人來，起勁地吆喝。我買了滿滿的一兜。
??? 一口咬下去，真的又甜又面，很是過癮，我一連吃了十?dāng)?shù)個。
??? 在果類當(dāng)中，我喜食杏兒勝過蘋果，只可惜杏兒沒蘋果存放長久。童年時大伯家灶前有棵杏兒樹，枝丫長過了房頂，葉大杏圓，成熟了晶瑩剔透，咬下去滿口蜜汁似的甜。我人小爬不上樹去，就從墻角攀援上奶奶家的檐頭，渡到大伯家的灶房頂上，偷摘杏兒吃，從又酸又澀豆粒般大小，一直吃到香甜透熟。我記得那杏兒酥軟可口，滿嘴流汁，但成熟較晚，總是在鄉(xiāng)民碾過麥鋪、又揚(yáng)完了場，它才開始變軟發(fā)餳。一日，晨雨過后，霞光滿天，一樹的葉片水珠兒晶瑩，而隱現(xiàn)的杏子艷若瑪瑙。我爬上屋頂，扯了枝子自顧摘杏，腳下打滑，人亦隨之跌將下去。好在屋檐本就不高，樹下又是一堆麥草，有驚無險！在大伯大娘人眾的連連驚呼聲中，我一骨碌翻身坐起，羞得撒丫子便跑。
??? 大伯家的杏兒樹，給我太多太久的記憶。我讀初中那一年，因翻蓋房屋，杏樹被斫去了，為此我暗自傷心了好些日子。
??? 記憶里有那么一次，麥口里我母親用麥子換了二斤黃杏，囑咐我拿好了去走姐家看外甥。我出了村，就開始數(shù)個數(shù)，走一會兒，吃一個；又走一會兒，又吃一個。心里說，還多著呢，就再吃一個。于是，人還沒走進(jìn)姐家柴門，杏兒就剩下沒幾個了，最后我干脆蹲下來連那幾個也全吃掉了。自然，回家之后我沒敢跟媽實(shí)說，那是因偷吃欺瞞我母親的多次中的一次。
??? 戀愛那陣兒，我與一紅衣女子經(jīng)常騎車回家。麥口里，有一次我送她，路過鄉(xiāng)下集市，在小溪橋頭買了斤杏，用汗衫拂拂，便要吃，人家卻只吃了一個，再給，說不喜食。我信以為真，兀自吃起來。多少年后，我才明白，其實(shí)她也愛吃這一口，只是彼時羞口而已。結(jié)婚后，有一年我們一同回家?guī)望?，路過村野一片杏樹林，雖不是“知有杏園無路入”，但卻是“馬前惆悵滿枝紅”。已為我妻的她嗾我前去購買，我便于路口支下車子，狂喜而去。到杏行里買杏，不似街頭集市，你可以滿杏行挑揀著摘，不僅價格低于市面，而且杏家都會毫不在意地笑瞇瞇著臉盡著你吃，沒等過秤，人已經(jīng)吃下大半斤了。所以我總是熱切著麥?zhǔn)?，熱切著回家麥?zhǔn)?，如果說彼時里我盼望回家麥?zhǔn)眨共蝗缯f我惦記著那甜酸的紅杏兒更真切。只可惜，不知為什么，沒過幾年，我再路過那個村莊，那片杏林卻砍伐了。
??? 麥黃杏，顧名思義，麥口泛黃成熟的一種杏果。每到“立夏”過后，大田地里麥穗泛起一片金浪，這種杏兒也在枝頭黃澄澄招搖過市了。熟透了的杏子，總是色彩鮮艷渾身餳汁，就像風(fēng)采渾圓的少婦。我有時路過人家的籬下，風(fēng)中突兀出一枝紅杏，總是禁不住饞涎欲滴，徘徊不去。透熟的杏子，無風(fēng)噗噗自墜，農(nóng)家總是七八成熟下杏趕市。也有的戶家忙麥顧不過來，杏子落地一堆，看了令人心疼。杏兒作為一種果子，種類頗多，有青皮的，紅皮的，黃皮的，水晶色樣的，桃紅的，等等；口感也雜，酸、澀、香、甜、面均有，我一概愛食。與蘋果相比，杏兒“壽命”短暫，這大抵跟儲藏有關(guān)。超市里有一種干杏脯，嚼起來并沒有多少肉，口感與鮮杏味道相去甚遠(yuǎn)。我倒很喜歡那種杏脯罐頭，羹汁黏黏的橙黃的顏色，啖一口質(zhì)感蠻好。只可惜沒幾顆杏子，現(xiàn)在連那種罐頭也少見了?，F(xiàn)今，超市里雖然也能買到杏子，但我總覺得屋子里的東西，沒杏園子來得真實(shí)和讓人咀嚼、回味。
??? 也許，勾起我胃口的，不僅僅是那幾個麥黃杏兒了吧！
□ 李學(xu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