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北方小城,每年冬天若不賞上幾場雪,總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
今冬,雪好像故意與我們做對似的,遲遲不來。立冬過后,我就開始翹首企盼,但凡嗅到空氣中有一絲異樣的訊息,我便會把脖頸拉得又長又直,試圖讓腦袋更接近天空。這樣望了幾回,脖頸仰得生疼,也沒能看見半片雪花。我一邊寬慰自己:還不到下雪的時(shí)候,一邊繼續(xù)癡癡等待。
當(dāng)光陰吻上小雪節(jié)氣,我興奮得睡不著,是該兌現(xiàn)一場雪了吧?否則怎能對得起小雪這個(gè)名字。無數(shù)次半夜醒來,我貓?jiān)诖昂熀竺?,透過一條小縫,偷偷瞅著窗外,不肯放過一點(diǎn)蛛絲馬跡。沒瞧見雪的影子,我就又支棱起兩只耳朵,不愿錯過風(fēng)中任何聲響。半夜雪未至,大清早一睜眼,我仍不死心,一骨碌爬起來直奔窗臺。
少時(shí),雪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好像時(shí)令一觸摸到冬的脈搏,雪就會尾隨而至,甚至,偶爾在深秋,雪也會不請自來。
有時(shí),我們正在上課,它會突然跳上窗臺。坐在窗邊的我,總喜歡隔著玻璃,用手掌覆蓋那雪白晶瑩的六邊形,它仿佛能讀懂我心意,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下課了,全班同學(xué)蜂擁而出,堆雪人,打雪仗,打出溜滑,雪地涂鴉,盡情把歡樂灑在雪上。
有時(shí),雪會在黑夜悄然降臨。冬天的夜總是那么漫長,長得一覺摸不到天明。半夜醒來,窗外亮堂堂的,少時(shí)的床緊貼窗戶擺放,為我看雪提供了極大方便。擁著被子悄悄坐起,把窗簾掀道縫,外邊一地雪白,如碎銀鋪了一層,一不留神它已融進(jìn)白茫茫的世界。
下雪天,對我來說,還能收獲一份別樣的幸福。白天,母親終于不用外出做工,可以為我梳頭,可以給我做好吃的,可以和我一起吃飯。晚上,一家人圍坐在火爐邊,聽母親講我們小時(shí)候的事兒,看母親納鞋底、繡鞋墊、織毛衣,她還會從火爐里扒出幾枚烤熟透的紅薯或土豆。母親的眼神從沒那樣溫柔過,我總是在那片溫柔里沉沉睡去。
□沈艷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