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來我家小坐,進門時臉色不太好看,沉默良久才開口:“你堂哥來電話說咱家的老屋屋頂塌了一塊。要是我還在家住著,這屋壞不了這么快。 ”
也難怪,老屋是父親10歲那年在奶奶的操持下蓋起來的,父親在那里長大,在那里成家立業(yè),在那里把我們養(yǎng)育成人,對老屋有著難以割舍的眷戀。
我家的老屋建在村子的西頭,五間正房坐北朝南,土墻紅瓦,粗笨的木門和糊紙的窗欞被漆成了黑色,為老屋增添了幾分厚重??看暗奈恢檬且槐P土炕,幾床粗布被褥整齊地疊在土炕的一角,一張老式的寬大方凳安放在土炕邊,方便我們上下。迎門的墻上掛著一面長方形的穿衣鏡,棗紅色的木框,兩邊是兩面細(xì)長的豎鏡子,用油彩繪制著花鳥,那是奶奶的嫁妝,沒事的時候奶奶總是拿軟布在上面細(xì)細(xì)地擦拭。院子的南面有兩間偏房,偏房里放些柴草、農(nóng)具,寬敞的門洞就成了車庫。
院里的三株棗樹長得枝繁葉茂。房子雖有些破舊,但是被父母收拾得整潔溫馨,井井有條。貓兒蜷在窗臺下曬太陽,母雞邁著悠閑的步子到處覓食,麻雀一會兒落在晾衣繩上用嘴巴梳理著羽毛,一會兒又躲進茂密的棗葉間嘰嘰喳喳。
在每一個炊煙裊裊的傍晚,街上常常飄出奶奶長一聲短一聲的呼喚,這是催貪玩的我們回家吃飯的聲音。夏日的晚飯多數(shù)是奶奶做的手搟面,煮熟了撈在早就晾好的涼水里,拌上用面湯沖好的香樁末,夾上幾筷子自家院子里種的嫩黃瓜。飯后,奶奶會在掃得干干凈凈的院子里鋪上用麥秸編的席子,我們就愜意地躺在上面嬉戲。有時聽奶奶講些老故事,有時望著天上的星星出神,有時竟在席子上睡著了。
快樂而無憂的時光總是如流星般易逝,爺爺奶奶先后在老屋里駕鶴西去,我們姐弟也都在城里安居樂業(yè),只有父母還堅守在老屋。他們老了,頭發(fā)已然花白,步履也有些蹣跚;老屋也老了,墻壁斑駁,溝壑縱橫,門窗、梁檁已舊得漆黑;正堂屋內(nèi),房梁上的燕子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被煙熏得發(fā)黑的空巢。在我們再三央求下,父母終于也搬來城里居住,雖然城里的三室兩廳冬暖夏涼,父親還是常常念叨: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老窩。
很久沒回老屋看看了,那里承載著我無數(shù)美好的回憶。無論身在何方,老屋永遠(yuǎn)是我心中最美麗的地方?!鯊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