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富海
這是一件有趣的真人真事。
老家同宗的二哥叫劉富祥。一九七三年一月,二十一歲的他身披大紅花,被鄉(xiāng)親們敲鑼打鼓擁簇著送出村外,和同鄉(xiāng)的五十三名戰(zhàn)友登上了開往南京的列車,成了南京空軍高炮某部指揮連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zhàn)士。
那個年代,農(nóng)村青年穿上軍裝,軍人身份迅速置頂,家庭成分、人口多少和顏值高低等都變得不重要了,有媒人隨后登門提親。
俺嬸子捷足先登,有意把娘家侄女李建芬介紹給他。李建芬會裁剪縫紉技術(shù),趕集接布料為人做衣服,是娘家十里八鄉(xiāng)數(shù)得著的好姑娘。嬸子自有自己的小想法:一是與二大娘是同院妯娌,彼此了解;二是真心為娘家侄女找一門勤勞節(jié)儉、老實忠厚、居家過日子的婆家;三是把侄女拉到自己跟前,有個針頭線腦、洗洗涮涮的活兒指使得順手,最重要還是二哥身體健康,模樣俊朗,雖然文化不高,但是頭腦靈光,能說會道。這門親事沒有任何懸念,很快就確定了關(guān)系。
二哥有了“準(zhǔn)媳婦”,二嫂有了“準(zhǔn)婆家”,二哥二嫂開始了三年的“戀愛”之旅。不久,二嫂懷著對軍人的崇敬和對部隊生活的好奇,也想通過書信來往,增進彼此的了解和感情,他們之間的第一封“情書”首先從二嫂手里寄到了南京。
說是“情書”,其實就是普通平信,沒有臉紅心跳、山盟海誓的詞句,語言樸實無華,無非是些“訓(xùn)練苦不苦”“伙食怎么樣”“祝身體健康工作順利”諸如此類。那時候兩人相隔千里,沒有花前月下,楊柳依依,通訊也不發(fā)達,唯一的“見面”方式就是互換照片。二嫂看到兵哥哥的照片,心潮起伏澎湃,每每都會表達“真正的軍人,你撲向了風(fēng)雨,我是你家中最平安的消息”的美好思緒。
二哥后來回憶,第一次收到二嫂的信件后,他完全懵了,抓耳撓腮,又喜又急,喜的是未來的媳婦主動給自己寫信,感覺“大局已定”,急的是自己小學(xué)文化,不知道怎樣回信。還是熟諳兵法謀略的戰(zhàn)友使出三十六計之“瞞天過?!敝?,解了燃眉之急,指使他悄悄地把二嫂的書信寄回家,叫在家的哥哥以弟弟在部隊的語氣代寫回信。
哥哥為了“熟悉”部隊生活和工作情況,經(jīng)常到鄰村二哥的戰(zhàn)友家里,借故捎帶物品口信、交流軍屬心得等,詢問部隊的情況。如果被允許,還可以看看戰(zhàn)友的家書,如同身在軍營,身臨其境,為下一次南京回信準(zhǔn)備第一手資料。后來,二哥主動給二嫂寫信,反客為主,事情朝著二哥全家的愿望向前推進。所以,二嫂每次看到的回信字跡端正,語氣謙和,充滿著真實的部隊生活,心都醉了,夢里也憧憬著婚后的幸福生活。
就這樣,二哥當(dāng)兵三年的十幾封“情書”的“路線圖”清晰起來:二嫂→南京→老家→南京→二嫂,成了名副其實的轉(zhuǎn)圈兒情書。這件事,二嫂一家則完全被蒙在鼓里。一晃三年過去了,兩人感情的潮水在每次信件交往中波瀾不驚、無聲無息地緩緩流淌著。
婚后不久,二嫂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在部隊能寫會聊的丈夫突然“失憶”不認識字了,念文章磕磕巴巴,這引起了她的猜疑。還是二哥不打自招,主動“揭秘”情書的來龍去脈。二嫂恍然大悟,抄起笤帚追打二哥,自己打趣說“俺可叫你們老劉家糊弄到云彩影兒去啦!”嗔怪聲里沒有絲毫的埋怨和不滿,有的都是對丈夫?qū)彝サ睦斫夂蛺邸?/p>
時代在進步,通訊科技日新月異,手寫信件漸行漸遠,微信、e-mail、QQ和大數(shù)據(jù)等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大大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國內(nèi)國外視頻通話如同對面拉呱,遠隔千里的親朋好友像串門兒一樣走動。
剛剛聽說,六十七歲的二嫂也看抖音、玩微信吶!